莫越琛細細的吻落下來，從她的眉心開始，到她的眼角，再到她的唇上。

每一滴眼淚都給她吞幹凈。

“不許哭。”他啞聲說道。

“要哭，就要哭，我非要哭，我說什麽就要做什麽，你就要聽我的！”童心晚哭得更厲害了，眼淚鼻涕直冒，再一呵氣，鼻子上鼓起了一個大鼻涕泡泡……

怎麽不哭啊？半年裏紮了多少針，吃了多少藥，失望過多少回，又摔多少次……你們這些兩腳怪都想像不到的。你們只看到了天空的藍，莫越琛的好，沒有看到她坐在輪椅上，看著那麽多條腿在她眼前走來跑去，跳躍旋轉時的絕望。

沒人想當廢物，童心晚尤其不想當廢物。

“醜死了。”他喉結沈了沈，雙手托著她的腰，抱她去浴室洗臉。

童心晚用她的左腳纏著他的腰，一點力氣也不肯再花，完全靠在他的懷裏。

莫越琛把她放到洗手臺上，給她洗幹凈手臉，捧著她的小腳仔細看。

“你親親。”

童心晚動她的腳趾頭，故意說道。

莫越琛手起手落，賞了她的腳心一巴掌。

“你打我，我要哭了。”童心晚真的又哭起來了。

肩膀一抖一抖的，眼淚怎麽都收不住。

莫越琛抱緊她，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揉，“哭，你哭，等右腳好的時候就不許再這樣哭了。”

“怎麽，你怕我當個獨腳怪，讓你沒面子嗎？”童心晚借著此時他心軟的氣氛，故意刁難他。

“你已經當了多久的獨角怪了？這裏長著尖尖的角，沒事就紮我。”莫越琛揉她的頭頂，語氣有點狠，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，“你到底還要哭多久？”

“你嫌棄我？”童心晚仰著哭腫的臉看他，哆嗦著說道：“你嫌我醜……醜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。你敢背叛我，辜負我，我就殺了你……一定殺了你……”

莫越琛凝視了她一會兒，低笑起來，“有一條腿能動彈了，底氣就足了。等你兩條腿都能跑能跳了，不是要上天了？”

“你就是我的天……”童心晚抹了把鼻子，再往他已經被她弄臟的襯衣上抹。

“行了……”莫越琛拉開她的手，索性把襯衣脫了，甩遠，再去扒拉她弄皺的衣服。

沒一會兒，他的小姑娘像顆珍珠一樣，光澤澤地坐在他的眼前，也不遮，也不掩，就這麽擡著小臉，任一頭烏發在身上披散淩亂著，一雙哭紅的眼睛裏還有眼淚，眨一眨，晶瑩的淚花兒就往下墜，大顆大顆地打在她雪白的腿上。

她是廢了也哭，好了也哭，但她真正哭的是人生的詭異和跌宕起伏。人生長著無數張臉，他高興了，就賞你一張笑臉，他不高興，就讓你落進地獄。你要是不打起精神，使出渾身的力氣往上頭爬，你就會被地獄之火給燒了，被暗黑之土給埋了！童心晚慶幸自己的骨頭夠硬，慶幸遇上的是骨頭更硬的莫越琛，願意頂天立地的站在她身邊。

還有，不管什麽時候，千萬不能讓自己的靈魂倒下啊！

“真的別哭了。”他伸著長指，輕輕地給她抹去臉上的眼淚，“我都受不了了。”

“那你也哭啊。”童心晚擡起指尖，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上了滿指尖的淚，擦到他的臉上。

莫越琛抓住她的指尖，輕輕咬了咬，再慢慢地抿緊唇，讓她指尖上的鹹澀之味，在他的口腔裏炸開。

兩個人怎麽倒在床上的，從浴室到床上這段距離，莫越琛讓她炸了幾回，她都不記得了，只記得他把被子掀開，看到那束玫瑰的時候，一把抓起來，先往她的身上甩了幾下，再抓下花瓣，一股腦地灑到了她的身上……

鮮艷的玫瑰花紛紛揚揚地往下落，她躺在雪白的被子裏，曲著左腿，伸手去接花瓣。有幾片落在她的眉心上，有幾片落在她的心口上，他用牙，一片片、一片片地咬開，一起堆到她的小腹上。

她準備的紅酒沒有用上，他開了一瓶烈酒，喝一口，餵她一口，燙得她從心尖到腳趾，再到她的靈魂，全都悸動了、瘋狂了。

她的巧克力被他找到了，咬一半，餵一到她的嘴裏，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下，直到唇遇上，舌纏上。

人生最瘋莫過如此。

像全宇宙的火都在這間屋子裏燃燒起來了。

童心晚覺得這晚上，一定會有一個天使寶寶偷偷溜進了她的肚子裏。

上天恩賜給她的，不僅有莫越琛，還有讓她和莫越琛這一輩子都割不開關系的小寶寶。

她想好名字了，就要叫莫璃。

莫離、莫離，此生不離，攜酒共君一世沈浮，醉倒千山情海不負。

——

醒來的時候，已經是中午了。

莫越琛早就跟著劉國安一行人去做實驗室的人。

她腦子裏脹得厲害，昨晚鬧得太瘋了，現在回想起來，臉都在發燙。她坐起來，攏了一把長發，慢慢地挪著左腳下床。

枕邊放著一支粉色牡丹花，怒放的花蕊上還有露珠。

酒店後面就有一片牡丹園，是他給她送來的吧？她的愛人，早早地就去了牡丹園，給她剪了最漂亮的一枝牡丹花。她的愛人，總是想給她最好的一切。

童心晚抿唇笑笑，雙手握著花，深嗅了一口。

“心晚，起了吧？”外面傳來了趙晶的聲音，誠惶誠恐的，拖著哭腔。

“哦，等一下。”她趕緊抓起放在枕邊的衣服穿上。

趙晶進來了，垮著臉，小聲問：“你有沒有和莫院長說好聽的話，他要開除我呢。”

“啊？不會啦。”童心晚笑著搖頭，“他才不會開除你呢。”

“會的啦。”趙晶快步過來，撇著嘴角說：“早上把我們一頓好訓，快訓死了。我現在腿還在發軟。”

“屁，我說了不會嘛，他很高興。”童心晚扶著床沿，想自己去坐輪椅。

但是昨兒晚上那場瘋狂，讓她比腿廢了還沒勁。趙晶扶住她，讓她慢慢坐好，扭頭看了看大床，還有地上扔的那些東西，咂嘴。

“乖乖，你們這是星球大戰啊？”

“別看了，我們回去吧。他說要忙到晚上，我們先回去。”童心晚進了浴室，梳洗收拾。

臉紅通通的，脖子上還有紅痕，手上心口上全是他咬過的痕跡。

“對了，唐亞風沒去，就在樓下呢，等下我們躲開他們。”趙晶小聲說道。

“好。”童心晚點點頭，化好妝，給莫越琛發消息。

【我先回去了。】

過了會兒，他回話了，【等我，可以先去逛逛。】

果然，廢人和半廢人得到的待遇不一樣呢！以前他肯定讓她先走的嘛。

童心晚心情好得在冒泡，把手機收好，小手一揮，“走，逛逛去，買新衣服，吃好吃的。”

現在她像不像過上了蟲子一樣的生活？太陽出來，就扭扭身子趴在葉子上曬曬太陽。下雨了，就躲在葉片下面，扭扭身子躲躲雨。

唐亞風那一行人就在樓下，舒琰也來了。

陣仗挺大的，他們都來這裏幹啥？

童心晚客套地打了聲招呼，讓趙晶推快點。

“心晚，聽說腿好了？”舒琰跟出來，主動幫她拉開車門，視線往她的腿上掃。

這是誰洩露出去的消息？

童心晚往身邊幾個人看。

“是莫越琛自己說的，說你腿好了，要帶你去檢查，今天要提前走。”舒琰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，微微一笑，“祝賀你康覆。”

“謝謝，其實就好了一只腳。”童心晚也笑了笑。

“那也是一半的勝利，馬上就要大勝了。”舒琰背著雙手退到一邊。

“走了。”趙晶掃了舒琰一眼，關門上車。

“心晚，回見。”舒琰又退了兩步，給他們讓出路。

“舒律師，你們當律師的都這樣嗎？明明大家互相看不順眼，你是怎麽笑得出來的？”趙晶實在忍不住了，放下車窗，腦袋伸出去問他。

“我沒有看不順眼心晚。”舒琰看著後車窗，微笑著說道：“我也從來沒有想為難心晚。”

“行了，你也為難不到她。”趙晶揮揮手，開車就走。

童心晚扭頭看了一眼，唐亞風正陰沈著臉色出來，和舒琰並肩站著。

“壞人壞一窩，這種人越看越讓人生氣。”趙晶搖了搖頭，小聲嘀咕。

“對了我們去摩天輪。”童心晚小聲說道。

“嗯？摩天輪嗎？”趙晶打開導航，找到了目的地，小聲說：“看樣子今天你們兩個要過二人世界了，等下你多說幾句好話，讓他別開除我。我才剛剛愛上這份工作，你看我照顧你也照顧得挺好的，我是聽從你的安排才送你過來的……”

“知道啦，不會開除你的，不然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。”童心晚笑著說道。

趙晶也笑，打了個響指，“我就說了，你是最好的老板。”

童心晚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摩天輪附近的餐廳，哪家口碑好，哪家適合情侶去吃飯，然後在網上訂好。

命運的腳步正邁向光明的彼岸，她覺得神情氣爽，中午能吃八大碗！

——

他未到，童心晚不會先上摩天輪，和趙晶一起吃了飯，就坐在摩天輪下的公園裏曬太陽。

暖烘烘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，每根骨頭都曬得舒坦極了。

“小姐姐。”突然有個漂亮的小男孩捧著一只盒子跑到了她的面前，把盒子遞給她，“小姐姐這是你的禮物。”

禮物？

還有人給她禮物呢！又是莫越琛啊？

她抿抿唇，飛快地拆開了盒子，把東西拿了出來。

這是一個硬硬的筆記本，外面包著一層黑色的絲絨。打開絲絨包布，裏面的筆記本和她之前看到的父親的一樣。

童心晚飛快地擡頭看向四周，午後陽光正好，年輕的小情侶擠在一起正在說悄悄話，年輕母親推著嬰兒車，神情溫柔地從她前面經過，遠處摩天輪正緩緩轉動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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